莲实熙

My success is out of question

[凹凸世界乙女向]棋子



[格瑞/嘉德罗斯]第一人称视角



这篇真的预警,各种预警。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这是我写过最不是人的女主。


天道好轮回,篡位绕过谁。


算是宫斗反转?


特别长,有很多伏笔,提一个过分的要求,能不能请各位一旦点开这篇文看了就看到尾呢?


看庆帝在叶轻眉的别院里呆着和武则天时有感而发写的。


别人看庆余年看烧脑,我在看点啥?


全篇个人想法,别较真,坐等被骂。


后:横、直、斜都可以走,步数不受限制,但是不能越子。它是国际象棋中威力最大的棋子。




“咔嚓咔嚓”展览厅里闪光灯不停闪烁,所有的游客都在竭尽全力地留下面前这幅三年一展出的世界级名画的一些痕迹。

 

“这幅画叫做《棋子》,由一位女皇所创作,这位女皇还是公主的时候就被人称为天才皇女,彻底登基为女皇之后将国土开拓至原本的三倍。现在请大家看这幅画,笔触细腻,色彩饱满艳丽,冷热色调形成鲜明对比……”解说员小姐嘴开开合合,甜美的声音从嘴边的麦克风中流出。

 

画上画的是一棵夜间的树,白色的月光冰冷的像某种冷兵器锋刃上流淌的光,树冠稀疏发黄,看出来应该是秋季,树下种满了红色的三醉芙蓉,因为是在夜间,只有零星几朵花瓣微张,其他的全都是花骨朵,红色如此热烈的颜色出现在一片冷色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树枝的一根枝丫上坐着一男一女,只有背影,女孩斜靠在男孩肩上,女孩有一头柔顺的黑发,与冷色调相得映彰,穿着一条暖橙色的绣着繁复花纹的裙子——还好树并不高,否则真不知道她要怎么上树,裙子被夜风吹起,像飘起的旗帜,却皱皱的灰扑扑的,裙摆上隐隐可见利器划开的口子,女孩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男士礼服外衣,绣着精致的金色玫瑰图腾。

 

那件外衣很明显来自于男孩,因为男孩上身的白衬衫上用金线绣着和外套同款的金色玫瑰图腾,只是布满褶皱,仿佛被什么东西挤蹭过一样。

 

这里不得不说画者的绘画技艺高超,画上人的裙子外套和衬衫上的小小的繁复的图案画的无比细致清晰,衣服也画的很细致,可以看出衣服上佳的材料,人的皮肤白皙细腻真实,仿佛摸上去就可以感受到皮肤的柔软与温暖。

 

男孩有一头耀眼的金发,画者也许是故意突出这头金发的耀眼程度,连他衣服上的金丝都要黯淡上几分,像黑夜里的太阳,令月亮都黯然失色,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汇聚其上。

 

“不是,我说小姐……”游客中有人举起了手,问出自己的问题,“这画上不就是一男一女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吗?哪里有棋子?”

 

“这位先生,您这个问题问的好。”小姐的笑容不减,“这就和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有关了。”

 

“这是一幅不详的画,它的历代主人下场都很惨,先是工作不顺,遭人陷害,常常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然后是家庭不和,最后横死街头。”小姐的声音渐渐压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每一代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游客们沉默了,不少人放下了手中的仪器,有人开始从设备中删除刚刚留下的痕迹。

 

要是只是死,或许没有这么可怕,可如果要是死的方式如此有套路有规律,就很诡异了,几乎可以定义为这幅画携带诅咒。

 

“画中的男性叫嘉德罗斯,而女性就是这幅画的作者,也就是那位女皇,这位女皇其实一位非常有争议的人物——”小姐停顿了一下,挥了一下手,有一个屏幕从天花板上降了下来“虽然在得到王位之后又将国土扩大几倍且她在位的时期国家经济达到了鼎盛时期,但是她获得王位的方式却招来很多非议,话不多说,下面请看根据这位女皇留下来的日记本所记内容编排成的纪录片——”

 

 

 

 

————————————————————

 

 

“嘁。”

 

 

这是嘉德罗斯和我第一次见面时说的第一个字。

 

彼时我正坐在书房那张书案的后面专心背诵某位先皇的生平事迹,这皇帝也是个奇才,丰功伟绩无数,以至于为了记载他的事迹哪怕是用蚂蚁大小的字也写了足足七页纸让我背的焦头烂额,背了半天我也只背到第三页的第三行。

 

直到听到这打破宁静的一个语气词我才意识到面前有人。

 

于是我抬起了头。

 

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的,与我面对面,不多不少正好隔了一张书案的距离。

 

男孩,长相英俊,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仿佛有太阳的火焰在燃烧,正午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又为他镀了一层金。

 

吸引我的不是他精致的五官,而是他眉眼之间的那种嚣张与霸气。

 

少有,真的,而且这种霸气很是迎合了我的性格。

 

某种意义上讲他很对我的胃口。

 

我是皇族,群臣见了我别说霸气了,正常喘气都不敢。

 

现在居然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哪怕是在我的面前也没有丝毫收敛,就这样把霸气带着棱棱角角最原始的面貌呈现在我的面前。

 

当得起年少轻狂四个字。

 

“渣渣就是渣渣,蠢死了,背这么点东西也要用这么久。”

 

对方非常自然地无视了我打量他的目光,把视线放在了被我按着的书上。

 

有点无礼啊。

 

带着挑衅的意味,我默默地把书倒过来,然后推到他的面前,在他的面前一页一页地翻,直到翻到我所背的有关这位皇帝的生平的记载结束的地方为止,又把书翻了回去。紧接着我冲他伸出右手张开,指尖对着那本书。

 

“一共七页,请。”

 

我背的久,你行你来。

 

对方把书拉的离自己近了一些,开始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手指细长白皙,骨节分明,煞是好看,每一页只是随意地扫上了两眼就翻到了下一页。

 

大概过了几分钟,对方把书又合上推给了我。

 

“开始吧。”我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威德三世生于……”

 

 

他的语速很快,毫无压力地与我对视,在我有些惊异的目光中背完了写了满满七页纸的皇帝的生平事迹。

 

“你……是刚刚背的?”不是之前背过?我狐疑地看着他,出于礼貌,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嗤——”我看见他嘴角上扬,笑了。

 

 

“怎么?技不如人就怀疑对方作弊?堂堂天才皇女也不过如此。”

 

 

确实够无礼的。

 

 

我承认,我脸上常年挂着我觉得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但是很多人觉得我的笑是阴森森的,都想对我敬而远之,那些不得不熟悉我的人会发现我不仅阴森森,还是个自傲的人,况且我也有自傲的资本,正因如此,我做出的很多过激行为并非出于愤怒,而是出于傲慢,不过也许你不信,我的脾气其实非常好。

 

 

可此时面前这个人的话犹如锤子,每句都狠狠地敲在我的骄傲上,原本我以为我的性格早已百炼成钢,宠辱不惊,现在看来还差着些火候。

 

这人是朵玫瑰,还是带刺的。

 

我觉得我脸上的笑容此刻在崩坏的边缘。

 

于是我深呼吸几下,略微平复了下心情,在此期间,我面前的人扯了一张书案旁的椅子,然后就坐了下去,开始闭目养神。

 

手枕在头后面,整个身体懒懒的放在椅子上,

却勾勒出了一个不错的线条。

 

我慢慢地把书拉回自己面前。

 

“受教了。”我对他说。

 

他嘴角上扬的愈发嚣张,“知道就好,渣渣。”

 

我觉得自己似乎白平复心情了。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我尝试着转移话题。

 

对方没有回答,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开了口。

 

“嘉德罗斯。”

 

再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了。

 

依稀记得一个嘉德罗斯被一个仆从领走了。

 

我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正午的阳光十分耀眼,天地一片白茫茫的,嘉德罗斯的身影融合在阳光中又逐渐消失,像是阳光孕育的精灵又重新回到阳光中。

 

几乎是紧跟在他的离开之后,我父亲贴身的管家以一种狂奔的姿态来到我的面前,告知我,父亲去世,要我继位的事情。

 

那天就像做梦一样,上午我还是个在宫殿偏僻房间内读书背书父亲不关注,母亲不疼常年塞在皇宫深院中不与人来往的公主,下午我就被侍女精心服侍着试穿我加冕礼的礼服,我的表情呆滞,姿势僵硬,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我麻木地看着裙子点缀的白色花边被精心抻开,褶皱被人小心地抚平,有人在我的腰间系上束腰的腰带,贴身合体地勾勒出我腰的线条。

 

我的意识一直在神游,沉浸在一天之内由泥土到云间的巨大的震惊之中,紧随着震惊而来的就是恐惧,我这种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中的状态一直到父亲丧期结束(那段日子过的很没有感觉,就像流水一样),我的加冕礼,我手握权杖走到教堂中央,另一只手握着圣球,教皇在我的身边念念有词,最后把皇冠戴在我的头上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终于接受了现实,周围是穿着红白相间衣服的教士,还有穿着礼服的官员都在喊着天佑女皇。

 

我看见了有些官员在窃窃私语,对着我幅度极小的摇头。

 

我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想着我没有见过大场面,想着我也不过如此,想着我没有什么能耐还傲慢无礼,只是一个纸老虎。

 

想着我不过是一个傀儡。

 

他们什么都不懂。

 

官员中我也看见了嘉德罗斯,他站在那里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窃窃私语,在与我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我看见他朝我露出了笑容,一种傲慢张狂的笑容,还带着一种特殊的意味,让我暗暗心惊。

 

那是期待对方走下一步的笑容。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种笑容。

 

难道……?

 

这家伙……我想起紧随其后来的先皇的死讯……

 

是我的克星吧?绝对是。

 

我有一种预感,这家伙日后会为我带来大麻烦。

 

我也有一种预感,他会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会成为某样事物的破局者。

 

皇冠压在我的头上,有点沉。

 

我曾经想过这一天会到来。

 

但我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甚至在我的成人礼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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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丧期以及加冕礼上的恐惧以及失态不是没有原因的,父亲的死亡象征着我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我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我母亲是王后,这不必多说。

 

我的父亲当年对我的母亲一见钟情,两人这些年来一直亲密无间,夫妻感情融洽,有了两个女儿,却在确定王位继承人时产生了分歧。

 

我的父亲比母亲大了三十几岁,又是老来得子,所以我和我妹妹年龄都不大。

 

先皇死的早,而皇女年龄都不大,王后的年龄也不大,这就很不妙,如果皇女继位,意味着皇女可能会成为傀儡,权利会落在王后及其家族的手里。

 

家族系谱图像一棵树,家家都有一棵树,谁也不愿意辛辛苦苦结出的果实最后长在别的树上,父亲即便再疼爱母亲,面对朝廷官员的悠悠众口,也有了把皇位传给别人的心思。

 

这个别人,就是我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

 

我的叔叔年龄不大,比我母亲大了十几岁,还有两个儿子。


因此,我的叔叔成了我母亲的有力对手。

 

而且,我父亲对母亲是真心实意,我母亲就不一定了。

 

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几乎无力支撑朝政,所以这些年父亲基本被这两人架空了实力,最大的利益面前,亲情变的不值一文。

 

 

我的妹妹长得比我漂亮,虽然在理论上经天纬地她不如我,可是揣测人心,解人言,解人语,她比我强太多,能说会道,天生就是一个当政治家的材料。

 

小时候我母亲带着我和我妹妹与朋友见面,外出游玩,那个和别人见面后笑的灿烂 说话以及神态讨人喜欢的一定是我妹妹,我则是站在我母亲的身后,不是怯懦地躲着,你一定见过这种孩子,对人情世故极为不敏感,见了人也不怕,只是当人不存在,面无表情,目光阴阴冷冷,只会让你觉得这个孩子真讨人厌,让人感觉不舒服。

 

 

很不巧我就是其中之一,像一根裹着厚重毒浆的荆棘。我的母亲也因此指责过我,从那之后我就对着镜子练习笑容,想要像我妹妹那样笑,想要笑的人畜无害,想要笑的平易近人,但终究这笑容只是东施效颦。

 

在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在感受到别人的目光以后,就会像木偶体内的某种机关被开启,露出一个笑容,但这个笑容,显然不是讨喜的笑容,只会让人觉得恐惧与反感。

 

和人互动,我并不擅长,我擅长的只是看,还有学。

 

虽然我妹妹非常听我的话,可如果我父亲还活着,我妹妹还活着,我想现在继承王位的人一定是她不是我。

 

是的,如果我妹妹还活着。

 

我的妹妹讨人喜欢,这个人也包括我叔叔的妻子,我的婶婶。

 

我的婶婶非常喜欢我的妹妹,常常私下里与我的妹妹见面,当然,其实见面的目的并不单纯,我的叔叔为此警告过她很多次,可是她都当作耳边风。

 

所以说,事实证明,择伴侣要谨慎,成大事的男人背后的女人一定要有脑子。

 

终于我的婶婶的这种行为让我母亲钻了空子。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的婶婶又来看了我的妹妹,在她离开以后,我的母亲就回来了,当时我和妹妹年纪还小,母亲和我还有我妹妹住在一起,我当时刚刚背完书,正准备进门,就看见我的母亲与我妹妹有说有笑的,然后我母亲给了我妹妹三个果子,小小的,黑色的,由于是自己的母亲,妹妹毫不犹豫地吃掉了那三个果子,比起我,妹妹更受宠爱,我的母亲有什么好东西会给我妹妹,这很正常。

 

这次是个例外,她给出的是死亡。

 

吃掉果子之后,不久之后她的肌肉开始剧烈抽搐,我至今记得她用嘶哑的声音向我的母亲要水喝,母亲依旧面带微笑,轻轻用手拍了拍她,安慰她,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觉就是长眠,我的妹妹一动不动了。

 

在后来检验她的尸体时发现她的瞳孔扩大,是的,母亲给她的那种小果实,是颠茄。

 

两个颠茄果实就足以让一个小孩子没命,我母亲给出的,是四个。

 

我还记得那天母亲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我,她笑着用手拍了拍我的头,那是她对我最温柔的一次,无论是在那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你妹妹睡着了,不要去打扰她。”她的话中有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我闻到她的手上有一股香蜂草精油的味道,母亲常用玫瑰或者薰衣草精油,从来不用香蜂草,香蜂草那种清新香甜的味道,是我婶婶的最爱。

 

她是早有预谋的,从闻到这股味道开始我就意识到了。

 

再然后我的父亲来看我们,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那天父亲破天荒地询问我:“怎么了。”

 

母亲遮掩了过去说我学习过于用功。

 

进屋之后两人开始闲聊,之后发现了我妹妹一动不动,父亲探了探她的鼻息,才发现她死去多时了。

 

母亲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也用颤抖的手探了探妹妹的鼻子,随后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骗子……

 

如果不是我看到了刚刚那一幕,我也会相信妹妹是被别人害死的。

 

整间屋子里,所有人都在伤心,只有我在恐惧。

 

有仆人指控了我的婶婶,我母亲是苦主,没人怀疑她,我父亲也没有,可如果死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妹妹,父亲或许还会怀疑母亲,可是死的是妹妹,我母亲就完全没了嫌疑。

 

最终就是一切矛头指向婶婶,既有动机又有时间,结果就是我婶婶失去生命,叔叔失去了竞争的资格,被终身禁足。

 

叔叔没有丢了命,这是父亲人老之后的仁慈,还是有意为之,给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这已经不重要,父亲死后,在我继位的第二天,就传来了叔叔暴毙的死讯,死因仍旧是颠茄。

 

我想,她最喜爱的孩子是她铲除竞争对手的棋子,那我是什么?

 

她要是想要那个最高的权力,前提是她得是皇女的母亲。

 

我是她有夺取权力资格必不可少的棋子。

 

一旦她达到目的,我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她的心中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孩子对她来讲并非必需品,甚至更多时候是个累赘也说不定,这么多年以来她把我关在皇宫之中让我几乎不接触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人际关系,让我的妹妹抛头露面,最后却杀了我妹妹……

 

我妹妹是辅助她建立人际关系网的棋子,我是她操纵朝政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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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皇的日子并不好过,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母亲留下我并非必要,我是她有争取权力资格的棋子,一旦她达到了目的,我这一辈子的高光时刻也就结束了,她达到目的以后我就是她挡住宫中官员的借口,不过她随时可以不要我这个傀儡,和他们撕破脸皮,只要我有一丝忤逆她的意思,我就可能没命。

 

平日里我可以色厉,但一定要内荏,我可以锋芒毕露,但风头绝对不能盖过自己的母亲。

 

被压迫时愈软弱被压迫的就愈厉害,生存空间就越小,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难过的是我无法反抗,软弱是为了活命。

 

我的性格中绝对不能有类似反抗的成分,只能逆来顺受。

 

确实是在云间,一不小心踩错了就会没命。

 

这云间还不如谷底呆着舒服。

 

可是人生最可悲从来不是呆在这种云间,可悲的是这云间还堆满了垃圾。

 

 

 

很多人就是吃准了我必须软弱这一点,无论对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只能口头呵斥,无法带来什么实际后果,如果在我呵斥之后,对方仍旧继续进行,我只能假装没看到没听到,全部抗下来,当然我也不可能和我母亲告状,只要不是过分的,她也不会理睬,她连我的命都不在乎,更不会在乎我的感受。我每天都活在人们尖酸鄙夷的目光中,如果你也在宫中,你时常会看到仆人侍卫在我身后指指点点,我大概是活的最憋屈的女皇,在母亲和他人的夹缝中挣扎。

 

 

 

 

人就是这样,风光无限时,人人都迁就你,有不满也都憋在心里,失意时谁都踩你一脚,尤其是那些看不惯你的,自己没有什么能耐嫉妒你的,还有你的手下败将,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踩你更狠。

 

可是日子不好过的不只有我,还有宫墙外的成千上万的百姓。

 

我母亲或许在权术游戏方面有天赋,治理国家却是个庸才,她为了获得权力巩固地位,拉拢了太多靠着祖上荫蔽而家大业大的庸才,却不知事成之后要除掉这些人的道理,反而加大了他们的权力,这也是他们肆无忌惮甚至对我鄙夷冷嘲热讽的底气,再加上她自小是贵族家人,长大后嫁入皇家,骄奢淫逸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注定她不是一个好的统治者。

 

墙外的百姓为饥饿而哀嚎,我母亲却在用牛奶泡澡,墙外的百姓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却仍旧穷困潦倒,流离失所,在自己封地上食其禄尸其位的贵族却在夜夜笙歌。

 

 

 

 

宫外的百姓为生存而挣扎,宫内的女皇同样为了生存而在忍气吞声。

 

这是一个扭曲的政权,注定不会长久,但想要推倒它却绝非一蹴而就之事。

 

 

本来日子就难过,有嘉德罗斯,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我的预感成真了。

 

嘉德罗斯真的是我的克星……

 

我被称为天才皇女,是因为我精通各式各样的乐器,背书写文章令老师感到惊艳,绘画也曾被人大家赞赏,如果我生在普通贵族家,我绝对堪称出类拔萃,可我生在皇家,如果没有雄韬武略,讷于言,即使拥有这些才艺,再加上我的性格傲慢孤僻,最后招来只有冷眼和非议。

 

嘉德罗斯和我不一样,他虽然在别人面前性格比我还要傲慢,可这并不影响他的人气,昔日里尖酸刻薄,趾高气扬的家族族长对他称赞有加,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在长辈的压力下不得不对他以礼相待,贵族的思春少女们对他爱慕不已。

 

他年龄不大,尚未成年,但却在皇宫中有立足之地,文武双全,他是以天才的身份被招入皇宫的。

 

他处处都比我强,我不会的他会,我会的甚至是精通的,他比我还要厉害,绘画做文章,我不如他,和他下棋我没有一次赢过,这辈子下棋我只输给过他,唯一一次赢还是他让了我一步,这种比对之下,我的路更窄了。

 

别人时常用我和嘉德罗斯比较,我成了衡量嘉德罗斯能力的工具。

 

我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生活令人窒息,喘不过气来。

 

皇宫中有三派,一派是不支持我母亲,是我父亲最忠诚的部下,一派是支持我母亲,还有一派中立,中立一派的代表人正是嘉德罗斯的父亲,圣空公爵。

 

这人是个老狐狸,手中权势不小,儿子又是天才,整个家族都因此前途光明,谁都想拉拢他,可他总是置身灰色地带,不偏左不偏右,稳坐钓鱼台,不慌不乱。

 

嘉德罗斯就更有意思了,他也站在中立一派,不是像他爹那样明哲保身,而是出于不屑。

 

不屑与庸人为伍,为了权势与利益蝇营狗苟。

 

在历史上,有点小聪明的庸才最常做的事就是集结其他庸才抨击那些天才。

 

嘉德罗斯也没能避免这种“殊荣”,他过于炙手可热免不了惹人眼红,皇宫中嫉妒他的想要给他们找麻烦的比比皆是,可每次嘉德罗斯都能完美回击,让他们明白他们是在自取其辱。

 

比文,比不过,这些人都曾是我的手下败将,更别提对上嘉德罗斯了,败者还要承受一波精神攻击,那比武吧,更比不过 ,曾经将军的儿子以为嘉德罗斯只是个文弱书生,前来挑衅,却被嘉德罗斯手提大罗神通棍一棍打出了角斗场,至今还在床上躺着。

 

 

 

总是有这种人,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谁看了都摇头,说这孩子欠历练,丢到社会里磨练几年挫挫锐气就好了,当年举荐嘉德罗斯的人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想看嘉德罗斯出丑,然而事实证明人家真的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丢到社会里能让整个社会都历练一圈,天不怕地不怕,在社会里走一圈锐气不见小反而见增,倒是整个社会能让他搞到没脾气。

 

你以为你来到这沧海横流的环境之中是羊入虎口,不代表谁看这个环境都是老虎,真正的食物链顶端强者面前谁都是小绵羊。

 

 

 

他们也在压缩着嘉德罗斯的生存空间,可即便只有一条缝隙,嘉德罗斯也能硬是开出一片天地。

 

他就是那么完美全才的一个人,智慧,长相,武艺,地位,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把许多人一辈子的追求目标都掌握在了手中。

 

全社会都血雨腥风的时代是不劳动者不得食,而沧海横流的时代却是不服从者不得食,这是社会不成文的规矩。

 

嘉德罗斯却公然违背规矩,他就像太阳,无所谓服从,只要从地平线上升起就一定会蛮横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需要搔首弄姿,谄媚他人。

 

 

我很羡慕他,更钦佩他。

 

无论是气运还是气魄,他比我更像个国王。

 

所以我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随着他。

 

 

 

我们国家的国旗上的图案是日月星星组成的图案,他是傲人的太阳,我却卑微的连太阳身后的星子都不是。

 

他是年少成名的天才,我是被囚于母亲权力欲望下可悲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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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6日是我的生日,母亲出于面子问题为我举办了生日宴会。

 

也就这种时刻可以让我感到愉悦。

 

宴会上觥筹交错,贵妇人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堆讨论着时下服饰饰品的新款,大家族的首领们则是举着酒杯彼此结交攀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有一些哪怕两家是世仇,语言之间彼此针锋相对,恨不得动起手来拼一个你死我活,他们也要拼全力维持脸上虚假的笑容,哪怕被气的手指捏紧高脚杯腿,力度之大以至于指节发白,让我忍不住担心下一秒高脚杯腿就会被捏的粉碎,语气也要温和有礼,以此显示自己良好的教养以及自己的大度的胸怀。

 

有人本来对我母亲的行为心怀不满,却依旧态度恭敬谦卑的和母亲攀谈。

 

这种被迫伪装,为了前途和他人目光而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大快我心。

 

嘉德罗斯也来了,他和他父亲站在一起,我看见他们的周围围了一圈人,男女老少都有,大概是父亲带着儿子,父亲带着女儿,长辈看向嘉德罗斯的目光中带着赞许,女孩的神情中带着爱慕与敬佩,男孩的神情就更复杂了,要么挂着标准的礼仪化微笑,这是懂事的,要么一副被父亲强行带来而分外不满的表情,联想到嘉德罗斯的性格 十有八九是与之结仇过的。

 

圣空公爵同样带着礼貌的微笑,双手却按在嘉德罗斯肩上。

 

嘉德罗斯向来喜怒从不收敛,把情绪清晰地挂在脸上,他现在斜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那是嘉德罗斯发怒的征兆,圣空公爵要是不按住他的肩膀,恐怕嘉德罗斯会当场爆发。

 

那位正在和圣空公爵攀谈的某个大家族的长辈以为嘉德罗斯是因受到夸奖而不好意思,伸手安慰性得拍了拍嘉德罗斯的肩膀,露出一种理解的微笑。

 

“你看这孩子,还害羞了。”

 

剩下的不用看了,我对看嘉德罗斯发火没有兴趣,于是我起身离开了宴会厅。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宴会的主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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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夜晚很凉,月光流淌在地上,地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霜,花园中三醉芙蓉开的正盛,深红色的花瓣像倒满了红酒的酒杯,像醉酒舞女的红唇与绯红的苹果肌,还很像……嘉德罗斯黑色礼服的红色内衬。

 

我刚刚在宴会厅喝了点酒,一阵秋风吹过,带起地上的落叶,吹得我摇摇晃晃的,卷起的尘土和冷风令我眯起了眼睛。

 

我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有些糊,而眼前的一棵只有十九英尺左右高的树格外扎眼。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爬树。

 

也许是酒壮人胆,也许是没有人的时候人会释放真的自我,正所谓没人的时候才考验一个人的自律。

 

总之,我做出了一个相当违背皇家礼仪淑女仪态的行为。

 

爬树并非易事,十九英尺左右的树并不算高,我爬的磕磕绊绊,脚踩着树枝,双手环抱树干,漆黑冰凉凹凸不平的树干冰的我抖了抖,我爬树的动作十分笨拙扭曲,姿态奇丑无比,像痉挛的蝌蚪,让人看见了肯定又是嘲笑我的一个把柄。

 

就在我双手碰到顶端树枝的时候——

 

“噗嗤”我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不屑笑声,以至于我能想象得出对方咧开嘴角露出小虎牙,鎏金色眸子里带着嘲讽的样子“女皇陛下好兴致。”

 

听得我大脑一阵空白,立时动作一顿,手一松,脚底的树枝架不住我的重力断裂开来,因地心引力的作用,我直直地摔了下去。

 

联想到后背着地的那种痛感,我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啊——”我的尖叫刚刚释放一半便戛然而止,下坠带起的凉风摩擦着我的脸,可是后背重重摔在地上的钝痛没有传来,猛地向下坠了一下之后,传来的是类似布料的柔软与手臂的稳重。

 

有人……接住了我。

 

我惊讶地睁开眼,却对上一双戏谑地鎏金色眼睛。

 

“哼,渣渣就是渣渣,爬个树都能掉下来。”

 

劫后余生的我第一想法不是“太好了,居然没摔。”

 

而是——

 

“还是太矮了。”我与嘉德罗斯对视,得出了结论。

 

别误会,我不是说嘉德罗斯矮,而是那棵树矮,居然从树顶掉下来还能让嘉德罗斯毫无压力地接住我。

 

然而嘉德罗斯却误解了这句话。

 

顺带一提,我们的大天才唯一的缺点,就是身高和同龄习武的人比起来,有、点、矮。

 

这一直是他的雷区,碰了就炸。

 

我感觉他手臂猛地向下一沉。

 

完了,这是要扔人的节奏。

 

酒壮人胆,我一把搂住了嘉德罗斯的脖子“别别别把我丢出去——”常年忍气吞声,我端不起女皇的架子,求饶求的毫无障碍。

 

“松、手,”嘉德罗斯说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抬头,发现他青筋毕露,绯红一直蔓延到脖子,“渣渣。”

 

 

“你你你……先放我下来。”我的脸也涨红了,舌头打结。

 

接下来我感到身下一轻,我顺着那个力度放下腿,踩到了地上。

 

站到地上之后我俩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月光冷冷地流淌。

 

良久,我先开了口,我指了指我掉下来的那棵树

 

“上树聊?”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

 

“这是命令。”说话语气要多无力就有多无力。

 

可能你们觉得我的脑子抽了。

 

反正嘉德罗斯的脸也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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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枝丫上,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灰,望着大大的月亮,假装没看见自己裙子上刮出来的口子和被蹭的满是褶皱的裙摆,嘉德罗斯被我挤蹭的皱皱巴巴的挂着我鞋印的上衣和费了好大劲托拽着我上树脸色黑的像锅底的嘉德罗斯。

 

“渣渣,你到底想干什么?”嘉德罗斯拍打着身上的灰,身上的黑气似乎可以具现化。

 

“树上说话下面的人听不见……”我有些僵硬地小声解释,是个人都能听出这解释的有多无力,仿佛临时找的一样。

 

我看见他眯起了眼睛,像在打量着我,我能看出脾气火爆的他,现在更多的心思肯定都用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努力压制住火气。

 

“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那里面待着?”我指了指宴会厅的方向。

 

“一群聒噪的虫子。”嘉德罗斯望着宴会厅的方向,语气压抑低沉,相当不悦。

 

“是啊,一群只会聒噪的虫子。”我却笑了,声音轻盈如羽。

 

这并非附和,而是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你觉得这个环境你满意吗?嘉德罗斯。”我笑着问他。

 

我原本以为他听见这个问题会感到惊讶,可我发现我错了。

 

嘉德罗斯同样露出了笑容,那是狩猎者蛰伏已久终于逼的猎物露出马脚的张狂又得意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能再继续装下去呢,渣渣。”

 

他没有惊讶,我却因他的不惊讶而惊讶。

 

我苦笑了一下,“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你以为你骗得了我?渣渣。”嘉德罗斯斜眸看着我,双眼像流淌的碎金,语气带着不屑,低沉如流淌的冰河,嘴角却依旧微微上扬,他的笑容总带着嘲讽意味,那点微笑就像是对于即将要被他碾死的蚂蚁施舍的最后一点仁慈。

 

“那我想要做什么?你也知道啰?”说完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着他的反应。

 

“当然。渣渣”最后那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声“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我。”

 

“你想清除掉那些聒噪的虫子——”他的目光与我对视,锐利如锥,“包括,你的——母、亲。”

 

“完全正确。”我轻轻地为他鼓掌,“那你也一定知道我让你上树的目的了?”

 

“哼。”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在命令我吗?渣渣。”

 

这个命令和刚刚那个命令不同,刚才那个命令掺杂了多少水分与玩笑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更何况嘉德罗斯恐怕在我要求上树之后他或多或少猜到了一点端倪,所以那个命令才会成立,而现在,把这种事情在桌面上摆明,此时此刻的这个命令,要想让他执行,恐怕我必须要付出一些什么。

 

我深呼吸了一下,为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语准备勇气,“不,这是交易。”

 

“这是扭曲的政权,不是吗?”我看向高高的宫墙,“这样的国家,你帮我把它扭转过来,把它治理好。”

 

“报酬是——”我的目光重新落回他的身上,坚定地与他对视,“王位。”

 

嘉德罗斯的双瞳缩了缩,脸色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您看怎么样?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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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晚喝下的酒是伏特加,入口很刺激,不然我不会选择它作为我壮胆的用具,后劲也非常大,在我鼓起勇气说完那一番话消耗掉勇气之后,我就不记得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在树上吹了一夜的凉风,我头痛欲裂,浑身酸痛。

 

醒来时我躺在我的床上,睁眼是熟悉的纱帐,阳光射进来把纱帐染成金色。

 

我坐了起来,准备洗漱更衣,眼睛习惯性地在帐内扫视一圈,余光却在我的枕边发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件黑色的礼服,绣着金色的玫瑰图腾。

 

那是嘉德罗斯的衣服。

 

原本被遗忘的记忆逐渐拼凑起来,化为画面。

 

“理由呢?”嘉德罗斯头枕着双臂懒懒地靠在树上,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仿佛刚才一瞬间的惊诧只是我的错觉。

 

“我受够了我现在的处境,受够了这个畸形的政权。”我的手把裙子捏出了褶子,“我想摆脱。”

 

“哦——?”嘉德罗斯拖了个长音。

 

“我想摆脱这种情况,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我的声音“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

 

“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啊,渣渣。”

 

“有些人国家因为他而衰败,有些人家族因为他而兴盛。所以我选择了你,嘉德罗斯。”

 

“无论是能力还是气运,你都是那个最适合的人。”

 

嘉德罗斯挑了挑眉,却没有其他反应。

 

“王位,是我能支付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我看着他的表情,我的语气逐渐低沉,底气逐渐不足。

 

就在我以为事情要黄的时候,嘉德罗斯笑了。

 

那种张狂的,不可一世的笑容。

 

“还不错么?渣渣。”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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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裙子平时经常被女仆们随随便便的扔在一边,等到我要穿的时候就变得布满褶皱,好在我衣服多,这一点我不是太在意

 

而嘉德罗斯的衣服……我看着那个不仅被叠的平平整整的,还被烙过烫平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足以见其人气之高。

 

从女仆们交谈的闲言碎语中不难得知,昨天伏特加后劲彻底爆发之后我意识不清,好在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只是睡了过去,然后身上裹着嘉德罗斯的外套被人家抱着亲自送了回来。

 

好囧啊……

 

用那帮女仆们的话说叫,这废物是走了狗屎运了。

 

走了狗屎运了,竟然能勾搭上嘉德罗斯。

 

我把衣服递给女仆示意她帮我把衣服送还给嘉德罗斯,我猜,嘉德罗斯既然同意那么他可能会趁着这次机会告诉我即将到来的行动。

 

为什么我不亲自去送?

 

拜托,就算我再废柴,我还是一位女皇,傀儡女皇亲自去见官场中长袖善舞的天才权臣,傻子都知道要干什么。

 

而且女仆们那么喜欢嘉德罗斯,她们一定很乐意去给嘉德罗斯送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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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衣服以后回来的女仆手捧着一个巨大的礼盒,脸色黑的像锅底。

 

她把那个礼盒往我的书桌上用力一甩,话都不说气冲冲地看了我一眼,扭头走了。

 

这都是日常,女人心海底针,肯定又是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她倒不一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来,就是这一周的咖啡可能会苦很多。

 

总之一句话,不必理她。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直接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那个礼盒。

 

礼盒上的印花是金色的玫瑰,一看就知道送礼者是谁,礼盒上的小卡片用漂亮的手写体写着:TO Empress .

 

除了这俩词以外就什么话也没有了,我想起别人的礼物盒的卡片上好歹还带两句祝福寄语,他的礼物卡片上只有收礼人的称呼,连点前缀都没有。

 

妥妥的耿直娃娃。

 

拆开礼盒以后,直接掉出来一张小纸条,上书:A gift of a gift .(补送礼物)

 

我才想起来这家伙昨晚确实没有礼物。

 

念在你补送的份上我就不说啥了。

 

我从盒子里把他送的礼物抽出。

 

扁平的,表面黑白格的,像是个箱子?

 

不对,像棋盘,晃一晃,盒子里似乎有东西。

 

于是我又摸索到了盒子的缝隙,用力一拉——

 

只听“哗——”的一声,黑白色的棋子从棋盘似的盒子里掉出来,撒了我一桌子。

 

果然,这个盒子是一个棋盘,棋盘是可以折叠的,折叠起来就可以做盒子,用来装棋子。

 

至于这个棋子嘛……我拿起了一颗白棋。

 

牙白色,光泽油润,哟,这是象牙的。

 

还不错嘛。

 

和他一起下棋博弈的确实是我们俩能经常见面的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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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德罗斯的封地不小,离皇都也很近,往返骑马只需一天,而且经济发达水平高,比较富足和平,是为数不多的的我乐土,成天待在那里几乎不需要处理事情,适合给他爹养老而不是适合他一展拳脚,所以他经常出入皇宫在皇都待几天并不成问题。

 

其实把他放在那里不光是因为他在官场上得宠,还为了不给他发挥能力的机会,在皇都附近也是为了便于监察。

 

我和他都算是敏感人物,见面必须需要理由。

 

文艺切磋就成了这个理由。

 

多数时候都是他来皇宫,我俩在树上下棋,他用白棋我用黑棋,树下围着一群一脸嫉妒的女仆在下面偷听,我俩边下棋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时候可以在树上待一天。

 

当然,一直都是我输。

 

顺带一提,我尝过了嘉德罗斯词汇无比丰富却从来不带脏字的损人套餐全套。

 

“将军了,渣渣。”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然后用手中的白棋敲敲我的黑棋的王的王冠。

 

 

他在自己的封地去到别人的封地,不断拉拢势力,他本来就有自己的势力,而有了我支撑以后他又可以拉拢那些尚未被我母亲清除的忠于我父亲的势力。

 

而我的作用就是为嘉德罗斯的行为提供有利条件开辟便宜之路,就算再窝囊,我也是女皇,为嘉德罗斯的行为谋求一些权限和权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毕竟是在我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件事,明的既要做的合情合理,暗的又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很艰难,我几乎使尽浑身解数,暗度陈仓,瞒天过海,竭尽全力发挥我的语言方面的才能。

 

终于——

 

“渣渣,”嘉德罗斯用白棋敲了敲我黑棋的王,“可以开始了。”

 

一切准备就绪,推翻这个政权的武装斗争阶段可以正式开始了。

 

金色的火焰从嘉德罗斯的封地和圣空公爵的封地上燃起,一路轰轰烈烈地燃烧,烧遍了半个国土。

 

不过也由此看出圣空公爵确实很支持自己的儿子,恐怕也对这个政权忍耐已久。

 

但仔细一想,没准嘉德罗斯的脾气就是这么惯出来的。

 

外面打的水深火热,我在宫里绞尽脑汁收集我母亲那方关于战争的消息,然后给嘉德罗斯写信,把消息传递给他。

 

当然,传递过程同样让我绞尽脑汁,而且能传递出去的次数并不多,但也足够了。

 

在此不得不感慨一下做了这么多我母亲居然都没有怀疑过我。

 

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我。

 

不过现在她的想法和事实相比应该是半真半假吧。

 

她在得了权之后就对自己过于自信了,不,她一直都这样,特别是在面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孩子的生长轨迹由自己控制,对自己的孩子无比了解,所以她才对我如此放松警惕。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次斗争是一场赌博,胜败不定,毕竟国家再腐败,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推翻它并不容易,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可是嘉德罗斯做的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他的果决与远见以及老练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他指挥的军队像一把吹毛刃断的尖刀,攻打我母亲势力的军队就像用刀切奶酪,轻松无比。

 

看着一次又一次嘉德罗斯的大捷,我会想是不是只要是聪明的人就是全才。

 

羔羊揭开了第一印,他便胜了又胜。

 

看来,在斗争方面,我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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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乱做一团昔日训练有素的女仆侍从们发出惊恐地尖叫,夹带着值钱的物品四处窜逃。

 

是嘉德罗斯的军队攻进皇宫来了。

 

 

我站在我寝宫的梳妆镜子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穿着一条长裙——这条裙子已经三天没有换过——我今天才发现,我没有梳洗,面色苍白,蓝色的眼睛布满血丝,带着一圈黑眼圈。

 

嘉德罗斯胜利之前,我恐惧着我的母亲,恐惧嘉德罗斯的失败,胜利之后,我为嘉德罗斯而心绪不宁。

 

因为我的手中没有可以牵制嘉德罗斯的把柄。

 

政治的游戏是你来我往,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过河拆桥不过是教科书式的小场面。

 

没有对方的把柄,就随随便便交出全部身家,没有握住刀柄,就把刀交到对方手里,这无疑是一种极度愚蠢的行为。

 

我许诺给他王位,虽然我是真心的,但这个承诺更大的价值却是给了嘉德罗斯起义的理由,我的手里有力量,却无法可以和他匹敌的,他大可以不需要我兑现承诺,杀了我,他自然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这是我在说出这句承诺时就早已想好的。

 

我想,也许我没有看错他的人品,也许他不会杀了我留我一命,毕竟这个时候我无论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也许我看错了,可是那样的生活不如死了好。

 

我只是在赌一把,赌嘉德罗斯的人品。

 

赢了,我活着摆脱了过去的生活,赚了。

 

输了,我去死,脱离了过去的生活,弥补了我过去不敢自尽的遗憾,想一想倒也不亏。

 

赌徒在选择了大小之后,等待骰盅开盅的过程是最难熬的,这也正是我难以休息好心烦意乱的原因。

 

“轰——”

 

现在,我的寝宫的门被人推开了。

 

我看见了那抹耀眼的金色,我的心跳刹时如擂鼓。

 

嘉德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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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赢了,嘉德罗斯。”我有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不想说些什么吗?渣渣。”嘉德罗斯一步一步地走向我,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上。

 

“……恭喜您”我轻轻地说。

 

嘉德罗斯还在一步一步地接近,我决定主动开口。

 

“嘉德罗斯,您赢了——”我咽了口口水“王位是您的,我的存在已经可有可无了。”

 

“一个旧政权的结束,新政权的开辟者应该杀死旧政权的执政者,以防万一,树立威信……嘉德罗斯,您——”说出这句话需要勇气,我也不例外,“应该杀死我,枭首示众。”

 

“你说的没错,渣渣。”嘉德罗斯手中提着大罗神通棍,继续向我接近,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他举起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金色的眸中带着灼烧一切的光芒,“杀掉这个政权的统治者,枭首示众,树立威信……”

 

意料之中。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神通棍的棍身一并硌在我的肩上,我几乎可以听见骨骼“咔吧”作响,我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

 

“可是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嘉德罗斯突然语气一变,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你……”我用于维持冷静的力气终于耗尽,露出惊异的表情。

 

“我不需要,渣渣。”压制顷刻间全部撤去,少年的脊梁笔直,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藐视天地的霸气。

 

他不需要,他真的不需要。

 

我勉强攒足的勇气与坚强瞬间溃不成军。

 

“谢谢。”我的脸上有湿润流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面对母亲的无情时没有,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时也没有,却在此刻抑制不住,“谢谢……嘉德罗斯。”

 

我没有上妆,面容憔悴,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很丑,可是嘉德罗斯却破天荒地没有嘲笑我,他就站在那里,把他的手帕递给我,做出这样的举动真是难为他一个毫不懂浪漫的男人,然后静静地,等着我逐渐归为平静。

 

“哭够了吗?渣渣。”嘉德罗斯难得耐心地问我。

 

我用他的手帕擦了擦眼睛,手帕上金色的玫瑰很快就被泪水润湿。

 

“够了,谢谢您。”我抽了抽鼻子,刚想把手帕还给他,突然意识到手帕已经被我弄脏了,这样还给他似乎不太好,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嘉德罗斯却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了那个手帕,同时掏出腰间的佩剑递给我。

 

“哭够了,就去做你应该的事吧,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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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嘉德罗斯的剑,像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一样跟在嘉德罗斯身旁,一步一步走向皇宫正厅的大门,心里七上八下,跳地格外的快,血管里流动着一种莫名其妙地激动与躁动又在每个毛孔里叫嚣,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兴奋,也许是……恐惧,于是我握紧了手中嘉德罗斯的剑,又看了看嘉德罗斯,似乎这样做,就可以获得无穷的力量。

 

终于,嘉德罗斯推开了那扇大门。

 

我的母亲就像平时那般,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银黑的王座椅背就像一个墓碑,红色的衣裙像流淌的血液,容颜依旧美丽却有些苍白,她的乌发高高盘起,点缀着头饰,黑色的双眼缓缓扫过屋内每个人的面庞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呆住了,原本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此刻嘴角缓缓下移变为一条直线。

 

“是你?”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底气。

 

我握紧了嘉德罗斯的剑,抬起头与她对视,“是我,一直都是我。”

 

“呵。”她发出了冷冷地笑声,“一位女皇,帮助逆渠起义……天大的笑话。果真废物就是废物,国家毁在你的手里,”

 

 

她就是这个样子,这是她发怒时的样子,多年的掌控,我始终活在阴影里,她像是我天敌一样的存在,更何况她此时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无眼以对,只是垂下了头,继续紧握着嘉德罗斯的剑,指甲在手心留下半月形的印子。

 

“败者就要有败者的样子。”嘉德罗斯举起了大罗神通棍,语气中的杀意暴露,眼中肆无忌惮地蔑视与鄙夷“要是不能心甘情愿地地接受失败,一开始取胜不就好了?”

 

末了,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补上一句,“果然是聒噪的虫子。”

 

除非是嘉德罗斯认可的对手,否则他从来都懒得给予败者尊重。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母亲多年来的自信变成了对自己自以为是的自知之明,云端跌到谷底,又听到嘉德罗斯——她所一直以为的最终的敌人的嘲讽,虫子那二字狠狠地打在她的自信上。

 

“你闭嘴。”她突然暴喝,声音无比尖锐。

 

她崩溃了。

 

“无礼的小子。”母亲对嘉德罗斯怒目而视,抬起手指遥遥地指向嘉德罗斯“你以为当年是谁让你站在这里的?”

 

“呵,不要搞错了,渣渣。”嘉德罗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无论是让我站到皇宫里的人,还是让我站到这里的人,好像与你都无关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

 

这话没错,提拔嘉德罗斯的是我的父亲,而让他站在这里的人——我抬起了头,让他站在这里的人,是我,或者说我是参与者之一。

 

他的副手雷德非常识时务地走了上来,满脸笑嘻嘻的,“哎呀,孀后的情绪很不稳定啊——”

 

“那就只好把您带下去冷静冷静咯。”说罢他做了个鬼脸,“对不住啦。”

 

四周身着铠甲的士兵像移动的墙,我的母亲像朵在泥里被碾的支离破碎的花,轻而易举地被人押住拖了下去。

 

士兵们七手八脚按住了挣扎的女人,我母亲嘴里在不停地咒骂着,像个疯婆子。

 

我站在一旁看着,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我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就像我母亲所说的那样,我真是个废物。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她被人架着双臂拖了下去,在被按住的过程中头发散开,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毫无仪态可言,她恶毒地看着我们,诅咒着,嗓音凄厉如同夜枭“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这是我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是一句恶毒的预言,在日后的时光里,像她对我的想法那样半真半假地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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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最终的结局显而易见,就是断头台。

 

行刑当天,天气很好,阳光刺目,皇都很多人蜂拥到了刑场,没人默哀,人人都在欢呼,就像在看某位知名演员的戏剧一样,争着抢着拥到前排,对着刑台上的人指指点点。

 

人就是这样,你风光无限时,你未必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自知之明,跌落尘埃时,看着众人对你的反应与评价,你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就像我母亲,曾经掌控权力时,百姓怨而不言,甚至在她生日时还会有人为她传唱颂词,当她终于从最高的座位上跌落下来时,她才终于看到人人为她的死而高兴不已

 

行刑当天,我就坐在皇宫一扇窗户的后面,那个窗户位置不高,却足以目睹刑场全貌。

 

我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憔悴的这么快,几天前我母亲还是一头乌发,现在已经满头花白,面容枯槁衰败,俨然苍老了几十岁。

 

我看着这位我本应叫母亲却是从小到大给我阴影最多的女人,几日之间从黑发美人变为白发老妪,心里一时间乱如麻,矛盾无比,面对她的死亡,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就像天敌搜寻到自己的猎物那样,我的目光只是停留在她的身上几秒,她就立刻感受到了,用那种极为怨毒的眼神与我对视,死死地咬着我。

 

“渣渣”嘉德罗斯无声无息地来到我身后,语气非常的轻,罕见地带上了循循善诱的意思“别看了。”

 

那天阳光白的刺眼,断头台的刀刃的寒光更加刺目,刀刃马上就要斩断我母亲头颅的那一刻,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记不清我当上女皇后第一次流泪时眼泪的温度,我却记得那双手的温度。

 

非常非常的温暖,稳重值得人信赖与依靠,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挡住了四溅的鲜血,挡住了滚落在地仍旧用怨毒眼神看我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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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死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的承诺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承诺,事成之后直接兑现承诺不会出什么问题,还会有很多人说你言而有信,可是,我给出的承诺是王位。

 

有很多同意追随嘉德罗斯的人是为了推翻我的母亲,是为了我的父亲那一脉可以收回政权。

 

所以他们当然不会允许嘉德罗斯登上王位。

 

而且,每个皇帝登基,他所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洗,不是吗?

 

我记得很清楚,嘉德罗斯的加冕礼就在我和他的成人礼之后,我在他加冕礼的前的两天公布了这个消息,当天晚上我的寝宫门前站满了和嘉德罗斯一起起义却忠于我父亲政权的贵族官爵,他们在门外七嘴八舌地喊着让我三思,分析着事情的利弊。

 

我把门插上,连一条门缝都不留,以此来表明我的态度。

 

与我这边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相比,嘉德罗斯那边倒是安静得很,安静到令人奇怪,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我才终于得以解脱。

 

让我解脱的是一张婚约书,与另一个国家皇子的。

 

顺带一提,当时我的妹妹还活着,所以我才有这东西。

 

每个国家的皇女都会有这东西,皇室不养废人,不论是谁,它一定榨干你身体里每一处的能榨出来的价值,哪怕你只剩皮包骨,它也会刮刮你的骨头,让你的每一寸都能发挥作用。

 

哪怕是不讨人喜欢上不了台面的皇女也会有价值,联姻的价值。

 

送来婚约书的国家国力与我国相当,国王与我父亲是旧交,不过对方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既不是皇女也不是女皇,如此他们还能履行婚约,想想还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婚约书一送来,群臣没声了,嘉德罗斯却不淡定了,这一点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嘉德罗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正殿,送来婚约书的使臣被嘉德罗斯一棍子打出宫殿,就像当年那个被打出角斗场的将军的儿子一样。

 

我忽然想起那次将军的儿子来挑衅,好像是用我做为挑衅的理由来着。

 

随后他几步走向我,双手死死地按在我的肩膀上,“渣渣,你要做什么?”

 

和之前那次不同,我感受到了他的那份滔天的怒火,他的手劲异常的大,我后背靠在墙上,他的阴影从头上笼罩下来,把我和他压在一个小小的空间,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我就像他手中的一只蚂蚁,随时随地就会被碾碎。

 

“履行婚约。”我和嘉德罗斯的对话总是需要我积攒勇气,才能说出话来,不然也不会一次只蹦出那么几个字,说出来的字仍旧底气不足。

 

“这下,王位就彻底是你的了,嘉德罗斯。”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走了,就没人会有异议了。”

 

“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东西?”我第一次承受嘉德罗斯全部的怒火,他金色的眸子对我怒目而视,“你要是那么急着嫁人,我娶你。”

 

我曾经听过男女拥抱二十秒会产生催产素,会让对方更信任你,而嘉德罗斯只是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并低头看向我,我的脑子便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是理智。

 

我对嘉德罗斯存在着某种情愫,像爱情但我感觉却不是,但却让我在听到嘉德罗斯的话语时的一瞬间,心里的冲动开始叫嚣,我想和嘉德罗斯在一起,拒绝婚约,答应嘉德罗斯?

 

答应了又如何?

 

又如何?

 

璀璨的烟花炸开之后烟花的尾巴划过夜空,又渐渐消失,夜空又回归它的冷漠与平静。

 

“可是我们也不能拒绝,嘉德罗斯。”我用力拽下了他按在我肩上的手。

 

“这是一个刚刚停止战争,饱受摧残的国家,嘉德罗斯。”我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无比认真地说,“现在的它不能再经受一点别国的压力了。”

 

“那……”嘉德罗斯张开嘴要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了,我竖起食指贴在他的嘴唇上,“就当是为了我的国家,我的王。”我的笑容有些苦涩,“身为王,你要做的是如何让国家远离灾难 发展壮大——”

 

“只是一味横冲直撞打打杀杀可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哦。”

 

我看见嘉德罗斯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他可以像过去那样任性又傲慢,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抢过来,可现在他的嘴却开开合合,最终不了了之。

 

他长大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嘉德罗斯,也是最后一次。

 

这是我第一次忤逆嘉德罗斯的意思,却未必会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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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国家的皇子,叫格瑞。

 

我们两个之前从未见过,被接到他的国家后的见面,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格瑞有一头白发,五官俊逸,紫色的眸子像混了牛奶的紫罗兰力娇,宁静深沉,带着冷冽的意味与独立的距离,却藏着热烈与一种柔情,薄薄的嘴角抿成一条线,看起来是与嘉德罗斯截然相反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情绪波动不强,相当稳重。

 

看起来相当难接触。

 

第一次见面时我俩面对面站了半天,大眼瞪小眼,空气安静地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良久,出于礼貌,是他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格瑞。”

 

“你好。”我轻轻地回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

 

之后场面重新陷入僵局。

 

好在格瑞的父亲是个和蔼的人,圆场的能力很强,还是靠他打破僵局,气氛才活络了起来。

 

聊了些什么呢?无非就是些我的过去,他的过去,他父亲和我父亲的过去。

 

听听两位长辈的故事,我发现格瑞的父亲和我父亲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知道我国家的事也知道我的事,这婚约的履行,与其说是联姻,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毕竟在皇族的认知里,可没有哪位篡权的皇帝会留之前的傀儡皇帝一条生路。

 

后来的一些日子里,我总是和格瑞待在一起,有时候是我主动,毕竟他是要做为我丈夫的人,再不熟,再尴尬也要去了解,有时候是他主动,大概抱有和我一样的觉悟,有时候是他的父亲要求的。

 

有别人在还好,只有我俩独处时别提有多尴尬了。

 

有时他在那里处理政务,我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不为所动,我却看着他写错了好几个字。

 

有时我俩一起在花园里坐着,望着花园里艳丽摇摆的花花草草彼此无言,风一吹过,花园里树木的叶子抖的像尚未准备好就登场的戏剧演员,不知所措,我俩一句话也不说一坐就是一天。

 

我并不擅长与人交流,但说话总归可以说明白,而在他面前,我不仅说话结巴,还口齿不清。

 

一开始会感到不自在,觉得这样很无礼,后来发现这只是格瑞的沉默寡言导致的习惯,况且我也不是话痨的性格,当我还是皇女的时候常常在房中一呆就是一天也不与人交流,本质上与格瑞是一样的,后来就慢慢习惯了,也不会感到不自在了。

 

我俩之间的关系堪称微妙,说是讨厌却绝对不是讨厌,喜欢又谈的太远,起码他应该是这样,我在此基础之上,心里还多揣着一些东西——当时对嘉德罗斯的那种怪异的情愫。

 

现在这个状况,只能说是朋友冒头,爱人以下,谁也没再往前走一步。

 

终于我俩的关系拖拖沓沓的到了我俩的婚礼。

 

牧师都能看出我俩那僵硬的氛围,耶稣神像之下,格瑞为我戴戒指的手都在微不可察地抖,这桩婚姻他不反感,但也不是百分百心甘情愿接受,就像自己默契十足的好兄弟和自己结婚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我概括的如此精辟?因为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在婚礼之前,我俩最亲密的举动就是牵手,还是像舞伴那样的牵手,在婚礼之后,我俩就要面对一个问题。

 

睡一张床。

 

为了这件事,我当天在婚礼宴会上灌了三瓶威士忌,喝到断片。

 

格瑞也没好到哪里去,据从小照顾格瑞长大的管家说,他是第一次看到皇子喝醉。

 

之后的事情都是听仆人说的。

 

我俩喝的面色绯红,但总归还能自己行走,一前一后进了房间,那架势大有死刑犯赴刑场的意思。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俩还没有从屋里出来的意思,仆人这才进屋,却看到我俩衣衫整齐,连昨晚的婚服都没脱,躺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但是我俩是背对背,中间隔着一条缝,整张床分外整洁。

 

听闻此事的格瑞的父亲,哦不,现在应该叫岳父了,默默扶了扶额,觉得抱孙子遥遥无期。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白天还好,晚上特别难熬,婚礼当天有酒精助力,能睡一夜,可总不能天天喝酒,且不说我俩不胜酒力,总喝酒,对身心都是一个巨大的损伤。

 

晚上我俩背对背睡着,中间隔了一条缝作为彼此心知肚明的三八线,浑身绷紧,谁也不肯越界。

 

结果就是我俩谁也没睡好,一夜睡觉姿势未变,第二天起来浑身僵硬,颈椎酸痛,再一看,俩人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

 

真傻啊,可我们两个就是谁也迈不出那一步。

 

一开始几天晚上没有睡好还可以,还撑得住,日子一久,经常会看见我们两个,或者格瑞或者我在看书处理政务的过程中“扑通”一声,头砸在桌子上,睡着了。

 

精神不佳,黑白颠倒,看的岳父岳母是好笑又心疼,像极了年轻时刚结婚的这二位。

 

于是对此他们表示理解,也不强迫,只是偶尔怂恿怂恿,怂恿还是有效果的,那就是——

 

我俩之间的三八线窄了几英寸。

 

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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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又一次架着自家精神不支的主子回房补觉之后,仆人们表示他们看不下去了,也加入了怂恿的队伍。

 

我和格瑞在花园里坐着相对无言的时候,身边仆人跳出来在我们面前说一说。

 

格瑞处理完政务了,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我在一旁看书的时候,身边仆人提一提这件事。

 

我俩晚上进入寝室睡觉之前,仆人们再说一说。

 

“殿下啊,她是您的王妃,您不需要这么拘谨……”

 

诸如此类。

 

怂恿还是有效果的,效果就是——

 

我俩从背对背睡觉变成了面对面睡觉。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想翻身睡觉,于是我就先翻身看一眼格瑞有没有睡着,睡着我再翻过去。

 

结果我翻身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床的震动。

 

他也翻身了。

 

我的视线里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

 

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我看见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停住了。

 

他欲言又止,我止又欲言。

 

 

我想这应该就岳父岳母明知我俩现在这个相敬如宾的感情状态却仍对我俩感情有信心的原因。

 

我俩总是心有灵犀,想要做的事情总是能想到一起去。

 

良久,我先开了口:“抱歉,我想翻个身,这个姿势睡觉太难受了。”

 

“……我也是”

 

然后重新陷入了沉默。

 

再然后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睡着了。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反正第二天守夜的仆人从门缝里看见我俩面对面睡的,乐的仿佛老年得子,差点心脏病复发。

 

这个姑且算是……我俩感情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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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再下一步,步入恋人阶段,还是靠着一次无比俗套的英雄救美。

 

看着我俩这堪比蜗牛爬坡的感情发展,岳父岳母急了,原本以为能靠天长日久磨出感情,而且我俩几乎一天的时间都在一起,他俩就不信感情不能升温,结果自家儿子和儿媳之哏和闷骚之深超出他俩的想象,俩人即便共处一室愣是能各忙各的一天不说话。

 

夫妻之间一直这样也不行啊。

 

终于他俩忍不住了,把正沉浸于工作政务之中的格瑞和正在沉迷于看书的我从书房中拖了出来,趁外面风和日丽一片好风光,让我俩的行动范围从寝室书房花园增加到了皇都附近风景秀丽的地方——皇都外的一座山。

 

马车行在山路上,远看山上绿草茵茵,绒绒绿草像给山铺了一层绿毯,还有露出来的黄色崖壁,整座山像一位穿着黄色摸胸绿裙摆的少女,暖色的阳光洒下来为山峦镀了一层金。

 

蓦地,我又想起了嘉德罗斯。

 

第一次见到他,他也是这样。

 

然后,我听到了头顶的响声。

 

那是土块石块碎裂的声音,比较细微,但还是被我听到了,因为我们离声源实在是太近。

 

嘉德罗斯这家伙绝对是我的克星,一想他就没好事。

 

不对,都嫁给别人了正在和丈夫游玩增进感情你还在想别的男人你居然还有理了。

 

这应该叫报应。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格瑞搂在怀里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他充当了我的缓冲垫,又被他拽着跑了几十米,成功脱离了落石区。

 

我看着被砸的七零八落的马车和头骨被砸碎,身上不知被砸出多少骨头骨折的马,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都过去了好半天,我的身子还在抖。

 

我想要止住颤抖,但是从死亡线上刚刚冲回来的余悸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覆盖的,止住颤抖的感觉总是有些别扭,感觉有些不自然。

 

要是格瑞慢那么一点儿,我就……

 

等等,格瑞?

 

我说我止住颤抖的感觉怎么那么别扭,我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握着格瑞的手,握的死死的。

 

一直……

 

我一点一点地扭头看向格瑞,我发现他雪白的脸上爬上了绯红,红到了脖子。

 

他刚才好像还抱了我……嗯……不是好像。

 

等到惊慌失措的仆人找到我俩时,我俩已经满脸绯红的手拉手站了好久。

 

今天是有惊无险……不过对别人来说,出来玩增进感情的目的,总归是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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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和格瑞躺在床上,格瑞平躺望着天花板,我侧躺望着他。

 

就算是俗套的英雄救美也是有意义的,起码在生死关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真正的想法,我想,那个紧要关头,算得上是生死关头,人就算只顾着自己也无可厚非,格瑞的武艺不比嘉德罗斯差,这是我曾经目睹过的,他肯定可以从那种情况逃脱,可是能不能带我一起逃脱,就不一定了。

 

在紧要关头还能想起我来,带着我一起逃脱——

 

这人,还不错嘛。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心动。

 

也许呢,我不无自作多情地想,也许他对我,有那么一点在意呢?

 

也许是小时候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导致的,如果有谁在我的身上倾注了一点在意,我的好感度就会成倍增长。

 

比如嘉德罗斯。

 

比如格瑞。

 

 

犹豫了一下,我朝着他缓缓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他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紫色的眸子中充满了惊讶。

 

“格瑞,今天……谢谢你”这话是真心的,如果没有格瑞估计我这辈子就结束在那了。

 

“不用谢。”他沉默了一下,“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一直拽着格瑞的手,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是不想松手,格瑞也没有甩开我的手。

 

之后我俩依旧相对无言,但这个夜晚却没有往日那么难捱了。

 

之后是格瑞先入睡的,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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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俩睡的很好,醒来我俩就又不好了。

 

我是在格瑞怀里醒来的。

 

显然是我半夜睡睡觉飘了钻到了格瑞怀里。

 

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我一醒来就对上了格瑞的眼睛,显然格瑞醒的比我还早,而且醒来多时了,却没有惊扰我。

 

格瑞脸红的像番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像只受惊炸毛的猫从格瑞怀里窜了出来,一翻身下了床低头开始不停地道歉,同时在心里想着我这是把他当妈了还是当丈夫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的太熟了。”

 

“……”

 

“真的对不起……”

 

“……”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

 

“对不起……诶?”

 

没关系?我看着格瑞说完话之后心虚地移开目光的表情,因为惊讶而长大的嘴足以塞下一个西瓜。

 

有时候一扇门打开,接下来的路就会好走很多,比如你的任督二脉被打通了,那你以后练功就会轻松很多。

 

我和格瑞的关系也是这样,有了这一次之后我们的关系的冻土层就逐渐破开,深埋着的种子正在逐渐苏醒,生根发芽,芽从冻土中钻出,一点点长大。

 

格瑞在处理政务,我在一旁看着,一旦他需要哪个文件或者书,只需他做出一个“接东西”的动作,我就会非常心领神会地给他拿过来,比他的管家还有默契。

 

时不时地,他还会询问我的意见与看法,我俩不再是相对无言了。

 

母亲用颠茄杀死妹妹,又在手上涂抹香蜂草精油的记忆至今仍历历在目,那个味道成了我一生的梦魇,母亲生前这样,死后也是这样,香蜂草的叶子时被常用来打磨家具和抛光银器,每次我闻到这股味道都会想起妹妹死前瞪大的眼睛和母亲怨毒的眼神,内心久久难平,恐惧在心底蔓延,甚至有时候会迈不开步伐。

 

我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被格瑞发现了。

 

那天,我还是第一次和格瑞聊起这段尘封的历史。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件又一件放在角落里的衣服,不拿出来在阳光下晒一晒,正视它们,它们就会长毛,最终只能丢弃。

 

可以听你聊这件往事的人不需要很会说话,很会安慰人,只需要很认真地听就可以了。

 

格瑞就是这样的人。

 

听过之后他毫无反应,表情却一脸若有所思,第二天皇宫中用来打磨家具的植物就不是香蜂草了,甚至从那之后我在宫中连香蜂草的影子都见不到。

 

忽然觉得我有点任性。

 

话匣子需要一点一点的打开,我是这样,格瑞亦是如此,从那次起我就觉得既然这件事情可以和格瑞聊,那还有什么事不可以和他聊呢?

 

我在格瑞的书房读了一本书,我会和格瑞讨论其中的情节。

 

我得到了一样好东西,我会迫不及待地和格瑞分享。

 

他总是那样,坐在一旁听着,非常认真地听,时不时发表一些见解,特别是在和我讨论书籍的时候。

 

还有一次,我看见他笑了。

 

这个人……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

 

格瑞,格瑞,慢慢的,我一旦遇见什么事,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格瑞,没有什么事的时候也会想到格瑞,然后就会心情很好。

 

这也许就是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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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孕了。

 

如果你看完上面再看这里,你会觉得突兀,毕竟上面我和格瑞还是两个刚刚敲开爱情这道门的害羞鬼,到了这里却已经本垒打完直奔全垒打。

 

在敲开爱情的门之后我俩感情升温,开始轰轰烈烈起来,床上的那条三八线彻底消失,他每天搂我搂的开始变的无比自然,从一开始我的无意之举变成了格瑞的主动要求,不好意思的人变成了我,但确实在被格瑞搂到怀里的那一刻,听着他的心跳,我很安心。

 

就像是漂泊的浮萍找到了归宿一样。

 

于是后来的事情变的顺理成章,被褪下的衣裙,粗重的喘息,伴随着我的哭声,下身的疼痛……

 

第二天我醒来时被格瑞紧紧搂在怀里,身上有很多青青紫紫的痕迹,腰疼到起不来身。

 

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冰山有时候也会表现出令人喘不过气的热情。

 

那之后的好几天格瑞都对我比之前更体贴入微,我想要吃什么喝什么看什么几乎不用我下床。

 

仿佛我残疾了一样。

 

最终还是我制止了他,表示我没那么脆弱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并且感谢他体贴入微的照顾。

 

结果我自己没蹦哒几个月,突然有一天在看书时晕倒在了格瑞的书房,吓坏了格瑞和陪我们一同在书房的管家。

 

后来管家急匆匆地叫来了医生,诊治之后发现我……怀孕了。

 

再冰山的人,他也会有准爸爸候群症。

 

怀了孕的我成了皇宫第一易碎品,几乎不用下床,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几个月前。

 

昔日以冷淡著称的格瑞跟在医生后面,整天问孕妇的注意事项,医生只是说了一句王妃身体偏瘦营养略微有些不足,格瑞就能让厨房为我每顿做出两个人份的饭菜,让我一定要吃完,同时在我吃的过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如果我没有吃完他就会露出一副极为关切担忧的目光,看看我又看看饭菜,配上他温和的表情,像极了一只白色的猫咪。

 

“真的吃不下了吗?”

 

“真的,再吃要吐了。”

 

“真的?”

 

“真的。”

 

我会忍不住揉揉格瑞的头,抱之以极为温和的笑容,“真的吃饱了啦,谢谢关心。”

 

女仆不止一次的抱怨泥脚印到处都是更新速度过快,因为医生待的地方和我们的寝宫隔着一个花园,格瑞在这两者之间的往返频率过高,几乎是女仆们刚刚清理掉地板上的泥脚印,格瑞马上就能造出新的。

 

平时我在他的书房看书,我站在这边的书架旁找书,他在那边处理政务,我不过看了几分钟,格瑞就会说,“你站的太久了,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吧。”

 

我:“……”

 

晚上我翻个身,他就会立刻坐起,“去上厕所吗?我扶着你吧。”

 

 

我:“……”

 

亲爱的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

 

又过了几个月之后,我肚子越来越大,妊娠反应比其他的同时期孕妇要强烈,时常呕吐,夜晚难以入睡,总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在踹我,格瑞也为此手忙脚乱。

 

我俩的状态似乎又回到了刚刚结婚的时候,第二天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时时犯困。

 

我彻底步入了养胎状态,格瑞每天都会尽早结束工作然后回来陪我。

 

和我一起看书,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摸着我的肚子,或者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听一听我肚子里的孩子的动静。

 

再后来,由于腹部过高的突出和胎儿压迫,我连起身都需要人来扶着。

 

终于,怀孕第十个月,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两个,一男一女。

 

医生感慨,原来有两个孩子,怪不得肚子这么大。

 

生孩子的时候,我握紧了格瑞的手,就像当初头顶有石头滚落,格瑞拽着我逃离落石区那时一样。

 

我的盆骨偏小,差点就要难产,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后完全模糊,恍恍惚惚间似乎看到一条缓缓流淌的河,还有河的彼岸空气中浮动着的光球。

 

是格瑞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才清醒了过来。

 

我的体力还算不错,也许是以前经常和嘉德罗斯爬树锻炼出来的,求生意识也够强,这才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

 

生下孩子后我就因为力竭昏睡过去。

 

后来的事我都是听仆人说的,哪怕医生检查完毕说王后并无大碍,格瑞仍抱紧了昏睡的我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生怕我一觉就是长眠。

 

最终还是医生以“王妃要是有事我就天打雷劈,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誓不为医”这种毒誓才让格瑞放心。

 

格瑞当爸爸时才二十岁,二十岁,比十岁也大不了多少,表现的再成熟,到底也还是年轻。

 

往后的路还很长呢。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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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格瑞毕竟都是第一次当父母,我俩光是面对那摸不着,看不见的孩子教育都相当手足无措,更别提孩子一哭,就要想孩子是饿了还是渴了,冷了还是热了,完全摸不着头脑。还好有仆人照顾孩子,解决孩子生理的需求。

 

格瑞本就不善表达情感,抱着孩子和孩子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两个孩子长得相当像格瑞,每次格瑞和孩子对视就像在和迷你版的自己对视,孩子一哭他就慌。

 

冷了?格瑞裹紧了孩子身上的被子。

 

孩子还是哭。

 

饿了?格瑞拿起一旁的奶瓶,给孩子喂了几口奶。

 

孩子还是哭,哭的更厉害了。。

 

忽然孩子不哭了,正当格瑞以为没事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发现——

 

怎么身上湿乎乎的?

 

原来是尿了。

 

格瑞也会和孩子一起玩。

 

哦,顺带一提,曾经有一次女儿被他冷冰冰的表情吓哭了,毕竟是小孩子,被吓哭也正常,不过从那以后我有时候会看见格瑞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然后顶着一张别扭的笑脸去和女儿玩。

 

女儿哭的更厉害了。

 

 

有时候格瑞也会扛着自家儿子让儿子骑大马,或者拿着娃娃小心翼翼地和女儿一起玩,然后抬头看看和孩子一起玩的我,又涨红了脸。

 

顶着一张冰山脸哄孩子,总有一种性格崩了的感觉。

 

有点可爱。

 

看得我……真是,对不起我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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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孩子在长大,岳父岳母也在变老,做为儿子的格瑞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

 

看着加冕礼上的格瑞我有些恍惚,这王位的传承可比我好太多。

 

也因为这个,格瑞陪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只是偶尔指导儿子练剑,指导女儿看书。

 

女儿长得像格瑞又有些像我,性格却像极了少女时代的我,只是比我要好一些,不至于笑容令人讨厌,不至于整日的不语,只是沉默寡言,习惯于与书为伴。

 

儿子长得愈发像格瑞了,和格瑞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脸上尚带有一些婴儿肥与稚气,性格却有些冒失,轰轰烈烈的不知道像谁,看向格瑞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仰慕。

 

是的,仰慕。

 

也许我之前一直在写我和格瑞的关系,因为那确实曾是相当困扰我的一个问题,等我终于从这个问题中脱身,我又立刻迎来了我的孩子,于是我又为此忙的不可开交。

 

以至于我现在才有机会彻底说一说格瑞这个人。

 

格瑞这个人,他与嘉德罗斯才能不相上下,我第一次见能与嘉德罗斯综合实力比肩的人,这一点我也很敬佩他,但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嘉德罗斯像蛰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格瑞却是冰川,嘉德罗斯手握一把世间最锋利的矛,直来直往,消灭挡在他面前的全部事物,格瑞手中也有一把矛,锋利无比,却未必是世间最快的,但他的另一只手中一定会握着一块盾牌 ,面对障碍,他不会直接无脑攻击,而是会边攻击边对障碍进行综合判断与评估,将他那恐怖的判断力与分析力应用的淋漓尽致。

 

很多年前,嘉德罗斯就曾向格瑞发起了挑战,不过是以个人为单位的,各方面的比拼。

 

最后两人是平手。

 

遇上格瑞,嘉德罗斯是棋逢对手了。

 

有能力的人总是会让人仰慕,不是吗?

 

同样身为国王,从他们治理国家的方案也能看出二人性格的迥异。

 

格瑞稳扎稳打,注重发展国家的经济政治命脉,嘉德罗斯连年征战,将国土扩大至原来的五倍不止,别人叫他暴君,可是没有人会说嘉德罗斯的举动愚蠢,因为嘉德罗斯每次征战,必胜,从未有过失败。

 

强大的人总是有着为所欲为的权利,不是吗?

 

说到嘉德罗斯,不得不说,嘉德罗斯的手,似乎已经伸向了格瑞的国家。

 

这世上只有弱小附庸强大,从未有过两个强大和平共存。

 

嘉德罗斯像一个渴望战斗的斗士,逐渐向与自己综合实力比肩的对手——格瑞,发出了挑战。

 

我看着书房里的格瑞,脸上罕见的带上了其他神色——忧色。

 

格瑞近来不让我进他的书房,更不让我碰他的文件,但我还是借给他送水的机会,看到了。

 

边境有人来犯,这已经是第五次了,至于敌人,自然是嘉德罗斯的手下。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让我看到这种文件确实不太好,但也有可能出于格瑞对我的不信任,不是吗?

 

如果他信任我,我是不是给他添麻烦了,如果他不信任我,那一直以来我们这些又算什么?

 

我没有和他说出我的想法,一旦说了,要么说了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回答,要么得出我害怕的回答。

 

他揣着一腔心思,我揣着一腔心思,却又不对彼此言语,有了向同床异梦的枕边人发展的趋势。

 

我心中的那根荆棘似乎又重生了,它曾因母亲的死亡与家庭的幸福而凋零死亡,而如今在多疑与焦虑中重生,长出尖刺,密密匝匝地裹满了我的内心。

 

两国之间的氛围逐渐变得无比紧张,好在有格瑞的控制,总算没有爆炸。

 

格瑞是稳扎稳打的拼命三郎,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自己对对方不是压倒性的实力,格瑞不会轻易开战,如果没有极强的冲击,他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情,这一点倒是让我放心了不少,可不知道这种平静会持续多久的想法也让焦虑在皇宫中蔓延,就像那个走在路上被一只从空中掉下来的鞋子砸到,就紧张地等另一只鞋也掉下来的人一样。

 

一方是曾经的我的国家,一方是格瑞的国家,这是一场捷报不喜,战败更哀的战争,论战争,我应该是那个最不想看见战争的人。

 

我每天都在祈祷,战争不要到来。

 

我快要被日子杀死在它的阴影里了。

 

可是该来的,总是会来。

 

 

—————————————————————

 

我的儿子死了,我的女儿昏迷数天不醒。

 

他站在窗户边,一只箭从窗户外射进来,精准无误地刺穿了他的心脏,就像杀鳗鱼时用钉子钉住鳗鱼的头颅那样,把他钉在了墙上,窗外融融日光照射着花园里的花草,为万物涂抹着淡金,窗内飞溅到墙壁上的红色血迹触目惊心,昔日充满生气的脸像白色的石膏。

 

而当天他哥哥被杀的时候,我的女儿就在门口,看见哥哥心脏被刺穿的那一刻,她吓的晕倒了。

 

昏迷数天不醒。

 

院子里乱做一团,不久尽职尽责的护卫就抓住了刺客。

 

刺客是一位我和格瑞都很熟悉的护卫,很多年他都跟在我们身边,可以说是完全放心的人选,因为这件事,格瑞把自己身边的随从仆人来了一次清洗。

 

 

而在此之前,格瑞也曾遭遇刺杀,同样的路数,也是从窗外射进来一只箭,只不过刺杀失败了,箭被格瑞躲开,扎进了书柜旁边的地面,距离格瑞的脚只有几公分。

 

刺客的嘴很严,无论如何盘问也不肯说出幕后指使者。

 

最后还是负责调查的侍卫在他家壁橱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沓信件,信件上的火漆辨认不出写信者的身份,可里面的内容却非常清晰地表明了信件主人的身份,是雷德,嘉德罗斯的副官。

 

近来两国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愈发严重,嘉德罗斯太想要这场战争了,他做出这种催逼式的行为倒也不奇怪。

 

况且我们的儿子将来一定是王位的继承人,身为敌对国,刺杀我的儿子也不奇怪。

 

可是这又不太像他做的出来的行为。

 

他素来直来直往,就算有时候用一些手段,也不会用这么卑劣的,从孩子身上下手。

 

格瑞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了,但凡一个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都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无动于衷。

 

国事紧张,丧子之痛,他的周围充斥着低气压,把自己整日关在书房里,我听见他在书房里一圈一圈的踱步,从日出到月亮高高挂起。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是丧子之痛傍身,而且我的处境异常尴尬,我虽不忍心看格瑞这样却无动于衷,但恐怕我不说话更好,我似乎成了累赘。

 

仆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的,说话都是耳语交谈,生怕点燃这股火。

 

尚未等我们从这种压抑中脱身,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我的女儿疯了。

 

我们等了数天,最终等来的却是这个消息。

 

看着头发蓬乱,神情癫狂的女儿,格瑞彻底崩不住了。

 

也许你会说,连这种情况都沉不住气,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做一国之君?

 

可你别忘了,他既是皇帝,也是一位尽责的父亲。

 

一旦戳中的是他的孩子,就戳中了他的逆鳞,谁也劝不住的,再加上边境来犯 ,两国有嫌隙……

 

皇宫中陆陆续续地开始筹办一些物资,我看过那些物资。

 

是军用物资,这是战争开始的前兆。

 

我说过,我是最不想见证这场战争的人,,所以我第一次对格瑞进行了劝说。

 

从嘉德罗斯的人品和当前国力进行分析,试图让他重新考虑是否发动战争。

 

 

我看着格瑞深呼吸了下,似乎在平息什么,良久,他揉着太阳穴,向我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

 

说是考虑考虑,然而凭借多年来我对他的了解来看,我这次的劝说失败了,这只不过是螳臂当车,杯水车薪。在负面情绪积压的格面前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战争,还是要开始的。

 

羔羊揭开了第二印,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

 

—————————————————————

 

格瑞离开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整天心中惴惴不安,虽然我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想要找些事情做来分散注意力,可是真的找到事情做了我发现我又做不下去。

 

我在书房里找书看,可一翻开书,就会想起格瑞,想起昔日里我与格瑞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又开始担忧起来,却不知道为谁担忧。

 

我有时会陪我那个疯了的女儿玩,她已经由一开始的痴傻疯癫不认人变的逐渐可以记住我,有几次还含糊不清地叫我妈妈,看的我既高兴又心酸。

 

我说过,我的女儿像少女时代的我,所以一看见她,我总是会想起当年那个似乎蒙着灰色的书房和嘉德罗斯。

 

于是我又会担忧,却不知为谁担忧。

 

我又重拾了下棋的习惯,不过是和自己下棋,有时候是黑棋赢了,有时候是白棋赢了,每当白棋胜利,我就会用白棋敲一敲黑棋的王。

 

我堵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前方传来无论是捷报还是凶讯我都置若罔闻,视若无睹,宫中有专门负责战争情况的人,这是格瑞临走前都布置好的,我什么都不用管,与战争的消息几乎隔绝。

 

自欺欺人而已,我知道,可我实在没办法面对那一次次战争的消息,这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懦弱。

 

格瑞和嘉德罗斯几乎实力相当,嘉德罗斯想要这场战争也是因为这场战争极具挑战性,格瑞是一块硬骨头,嘉德罗斯这把尖刀切了那么多奶油,现在极度地想要与一块硬骨头硬碰硬,于是他挑中了格瑞。

 

于是他不遗余力地刺激着格瑞,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争。

 

我再不想听,不想关注这场战争,总归还是有不得不把我的头扳过来,逼迫我去听,去看的消息。

 

 

比如死讯。

 

格瑞的死讯。

 

格瑞死了,嘉德罗斯重伤,总的来讲还是嘉德罗斯赢了。

 

这也正是格瑞之前不愿意开战的原因,如果他的实力可以绝对压制对方,说明他有了给自己失误的机会,他是一国之君,他的一辈子,不能有一点失误,国君的一点失误就像蝴蝶效应,会产生巨大的龙卷风,要么让他后悔一辈子,要么要他的命。

 

所以一般情况下,格瑞面对实力相当,甚至隐隐超过自己的人的时候,他是选择不去硬碰硬,不惹麻烦。

 

可还是出了例外,有了例外,就有了意外。

 

我失去了孩子,尚未从这个打击中缓过来,又失去了丈夫,眨眼间,家破人亡了。

 

传讯这个消息的士兵到来时,我正在和自己下棋,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手一抖,手中的棋子滚落到了地上。

 

我看着那个越滚越远的棋子,视线有些模糊,脑内所有的细胞似乎停止了运作。

 

棋子没有摔碎,可我却觉得它碎了,碎的七零八落,破碎的边缘清晰可见,碎掉的渣子满满地塞满了我的大脑和心脏,刺的大脑和心脏的内壁生疼。

 

一阵眩晕袭来,昏迷前,我依稀听见仆人侍卫们惊慌地喊叫。

 

砍掉头颅,刺穿心脏,割破颈动脉,让一个人死掉就是这么容易,人就是这么脆弱。

 

太糟糕了,他死了。

 

太好了,他没死。

 

都会死的。

 

 

—————————————————————

 

格瑞下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己和自己下棋,同时派人密切监视嘉德罗斯那边的动静。

 

桌子上的花瓶里的白色花朵的花瓣像刀子,上面淌下的露水像眼泪。

 

皇宫里所有人都在慌乱,很多人收拾收拾行李走了,就像当年被嘉德罗斯攻破的皇宫一样。

 

我当年在赌,现在还在赌。

 

我的眼神呆滞,如同干涸的河道,我时常会发呆,手握住棋子却不落下,脑子里思绪乱成麻,手中的棋子时常在我发呆一阵之后就从手中滑落,滚到地上。

 

我想起我从来都没有和格瑞下过棋。

 

我和格瑞下棋结果会怎么样呢?

 

一定是他赢吧……毕竟他能和嘉德罗斯平手啊。

 

他会怎么走棋呢?我揣摩着他的想法,一遍又一遍的模拟他的走棋方式,又一遍又一遍的推翻。

 

羔羊揭开了第三印,缺乏与饥荒。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次,我能不能赌赢呢?

 

终于,我等来了消息。

 

嘉德罗斯的死讯。

 

正如我所说,嘉德罗斯和格瑞实力相当,格瑞是块硬骨头,啃下了不再点到即止的格瑞的嘉德罗斯恐怕也元气大伤,无论是国家还是人。

 

然后重伤的嘉德罗斯,被他的副官雷德在背后捅了刀子。

 

如果嘉德罗斯的对手是别人,如果捅刀子的是别人,如果嘉德罗斯不是重伤状态,这件事不可能这么轻易成功。

 

所以才叫赌。

 

羔羊一旦揭开了第一印,就一定会揭开第二印,无论中间经历多长时间,一旦第二印揭开,三印与四印便会接踵而来。

 

刀剑、饥荒、瘟疫。

 

刀剑、刀剑、刀剑。

 

羔羊揭开了第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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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世人罪恶带来的后果。

 

我的,我母亲的,还有很多很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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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调香师们仍在不断调出新式的香水,门框仍在为贵妇们的裙子而加宽,还有很多为了美而不择手段的女人仍在使用颠茄为自己散瞳。

 

我行走在熟悉的宫殿里,当我重新以主人的身份入住这里时,这里的一切我都没有改变,令我惊讶的是这里曾经的主人也没有改变它之前的布局。

 

记忆中对我不屑一顾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女仆们早已了无痕迹,只剩下对我毕恭毕敬不敢与我对视的宫女。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微风中带着春天的气息,,我看着满院的花草树木,一瞬间有些失神。

 

女人不一定可以上战场,也不一定不上战场就不能指挥作战,一个既拉了仇恨又没有主人还有叛徒的国家,想要让他覆灭就像用刀切开黄油那样简单顺畅。

 

雷德确实是嘉德罗斯忠心的副官没错,但他的父亲不是。

 

在我离开后嘉德罗斯对着朝廷来了一次大清洗,他洗掉了那些曾经围在我房门外的,想要围在我房门外的,却没有洗掉那些曾经没有这个意图,却在后来产生这个意图的人。

 

嘉德罗斯直来直往,他是那种最简单的人,也是最难对付的人,就是因为他太简单了,把单一的事物炼到了极致,他才难以击败,他有资格骄傲,可这种权利终究会是一个缺点,因为他会忽略时间的威力,会在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后就忽略掉和他比起来堪比蝼蚁的东西,他其实可以看见全部,可他没有。

 

他看见我对权力的淡漠,对当时那种情况的厌倦,我确实对那种生活状态厌倦到了极点,但他忽略了我对胜利的渴望。

 

他有傲慢,我也有,却被他习惯性的忽略了。

 

他确实看见了我颟颟顸顸外表下那些令他感兴趣的东西,却忽略了我那些和他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傲慢。

 

我拒绝了王位,是因为那个时候如果我和嘉德罗斯竞争几乎是自不量力,我有我父亲宗族的力量,离开皇宫是为了积蓄力量。

 

这是嘉德罗斯一辈子唯一的失误,就是让我活着。

 

有些失误,一辈子只能有一次。

 

我对王位没兴趣,但我对摆脱他人控制,我对击败嘉德罗斯有兴趣。

 

至于那些看不懂我意图而跑去我房门外让我三思的蠢货,被洗掉了也不足为惜。

 

格瑞的婚约虽然打乱了我的安排,但却让我有了一个更好的计策。

 

那就是用势均力敌对上势均力敌。

 

我的儿子那天是我让他站在那个位置的,我说,有好玩的给你看。

 

他对我的话深信不疑,然后被箭刺穿了心脏,那个侍卫确实是奸细,不过是我父亲宗族以及其他清洗残余的贵族那一派派来的,嘉德罗斯并不知晓此事。

 

可是他也不反对甚至支持战争不是吗?

 

格瑞袭来,他兴奋到没有多想。

 

他是一个绝佳的狩猎者,想要的猎物袭来,他会兴奋,会毫不犹豫地与对方厮杀。

 

最终死的是格瑞还是嘉德罗斯,都不会对结局产生太大影响。

 

其实战争迟早会爆发,但,那要等格瑞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才会开始,一边倒的局势并非我想要的,我要的是双方势均力敌直到一方倒下为止的结果,所以我只好加一点催化剂让战争提前爆发。

 

也是靠这些未被清洗掉的贵族,我才得以知道嘉德罗斯国家的情况,他们不一定有很大势力,只要有一张嘴就够了。

 

不必担心背叛,因为利益完全一致时谁都可以信任。

 

嘉德罗斯是太阳,格瑞是月亮,所有人都在看月亮和太阳,没有人会去注意光芒微弱时不时会被云朵遮掩的星星。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下棋一直输给嘉德罗斯,但我知道,最后一局,生死局,我一定要赢。

 

我一直想娱乐的棋局可以输掉,死去的故人可以哀悼,生命的游戏绝对不能让道。

 

只是无论是那盛放的紫罗兰还是燃烧的金玫瑰都在时而不时地敲打着我的无眠。

 

我以为我可以心如磐石,可终究有时人非草木。

 

等一切达成,蓦然回首,午夜梦回,才发现其实一无所有。

 

可是我又会想,如果我不推波助澜,战争就不会爆发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比起双方必有一方死亡我感到神伤,不如两个都死为我铺路

 

只是我再也没有爬上过那棵树,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跳下去,树下却没有那个接住我的少年。

 

苏威德三世的生平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却总会在第三页的第三行停一下,等待那个打断我的人。

 

还有……我很难入睡,因为没有那个搂着睡的人……

 

还有很多……

 

羔羊揭开第五印,死者看似死亡实则步入高尚,活着的人却更显卑鄙了。

 

我不喜欢这个皇宫,过去能让我留恋一些的只有人,现在能缅怀的也只有人。

 

缅怀…怀念…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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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月光如同水银一般洒满了大地。

 

宫殿内没有点灯,花园内也没有提着油灯巡逻的士兵,只有月光照明,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王座之上,面前摆着嘉德罗斯送我的棋盘,白棋的王已经倒下,它的旁边原本站着白棋王后的位置站着黑棋的将军,但是整个棋盘的其他棋子却均没有走动,我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月光打在我的身上,我身旁的鹦鹉歪着头打量着我,我猜我在它的眼里一定像极了一个石膏像。

 

“嘭”正殿的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身穿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为首的却是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女子持剑挺拔的身姿让我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她不用我哄,也能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

 

不,简直就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踩在红丝绒地毯上,一步一步地走到我的面前,盔甲之间彼此撞击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然后她举起了剑,用剑尖指着我,双眼与我对视起来毫不退缩,她又招了招手,身后的士兵就把我团团围了起来,像一堵堵移动的墙。

 

 

王座的椅背像是一个巨大的墓碑,压在我的身后,像是死神在催促我快些结束生命。

 

“什么时候的事。”我缓缓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我一直都没疯。”

 

“哦。”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只有你一个女儿,王位迟早是你的,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

 

她对于我的不惊讶而感到惊讶,听到我的问题后表情变的无比仇恨,“我要报仇,杀夫,杀子,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确实是。”听到她的话我轻轻说到 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装傻得生,加十分”我不慌不忙地推了推棋子。

 

“懂得拉拢势力,加五十分”

 

“六十分,还不错。”我把黑棋的将军取了回来

 

“你想说什么?”我的女儿皱紧了眉毛,警惕地盯着我。

 

“警惕性还算高,再给你加五分,六十五分。”

 

“可惜呀”我轻轻勾了勾嘴角,“不够瞻前顾后。”

 

羔羊揭开第六印,前兆。

 

我手指轻轻向前一推,白棋的王倒下,滚落在地。

 

原本空无一人的宫殿突然骚动起来,许多身披铠甲的士兵从从外面冲了进来,墙围住了墙。

 

我的女儿脸刹时变得无比惨白,她身旁的金发男子一把把她揽到身后,手中剑的锋刃对准了我。

 

我弯腰拾起地上的棋子“不够冷静。”

 

“你……你怎么知道?”

 

我缓缓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知道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吗?没有你看到的那些那么简单。”

 

“想要这个王位,你还不够格。”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士兵招了招手“带下去吧,让我的女儿好好反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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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完事了?”众人正看的津津有味,正想知道女皇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的,却看见屏幕黑了屏,浮现一个白色的“End”,“她女儿怎么样了啊?”

 

“女皇剿灭了公主的全部势力,独留下了公主身边那个金发男子,那个金发男子名字各位也肯定听过,叫做金。”纪录片戛然而止,解说员小姐开始尽职尽责地讲解起来,“有名的矢量亲王,影响了一个时代的男人。”

 

“女皇剿灭公主的势力之后的八年,公主卷土重来,把女皇推下了皇位并囚禁起来。”

 

“之后公主与金结婚,在公主加冕礼结束后的第三天,女皇失踪了。。”解说员小姐停顿的恰到好处,很能吊人胃口。

 

下面一片哗然,良久,有人提出了问题“失踪了?”

 

“对,就像爱德华五世和他弟弟约克公爵那样,行踪不明。”

 

女皇的微笑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划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了那幅画的底色。

 

游客中重新爆发出了喧嚣。

 

“最毒妇人心…”

 

“这女人真狠啊……”

 

屏幕上正播放着女皇日记原稿的照片,可以看出这位女皇的字体就像她画画时的线条一样优雅流畅。

 

“历史这个东西呢……”解说员小姐扭头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声音从麦克风中滚出,“别对它随意,也别对它过于较真。”

 

“谁也不能对一位历史人物下定论,因为你不是当事人,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与心境。”

 

“毕竟,你看到的历史人物的这些东西,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不想让你看到的,你永远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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